【喻王】追杀（下）
取梗《忌日快乐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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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咖啡店出来，王杰希带喻文州去北京声音博物馆。说是博物馆，其实只是一间小屋，收纳老北京人习惯的声音。有鸽哨，还有一些别的，比如脚踩缝纫机和吆喝的叫卖声。
喻文州走进胡同，手指抚摸过一水儿青砖。它们被历史的风雕琢，又被人为修补，这是不可逆。时光大多是不可逆，所以弥足珍贵。然而王杰希深陷循环，时间如同莫比乌斯环没有尽头，令喻文州不禁遐想，被锁住的是过去和他针锋相对的王杰希，还是未来那个比他见识更广的王杰希。
每一个喻文州都从过去来到这里，又从这里离开走向未来。对于王杰希，所有喻文州都是过客，不论今天发生什么，这个一腔热忱的、满心欢喜或无奈的，盘算着试探，渴望窥见恋爱针脚的喻文州都会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，才来北京的旅客。
“你会感到绝望吗？”
喻文州在老酸奶摊边叫住王杰希，王杰希正在低头找零钱。“会恐慌吗？”他补充。
“最初的时候会。”王杰希把白瓷瓶递给喻文州，并且体贴的放入一枚塑料勺。“后来就逐渐麻木了，也释然了。有时候我早起就记得在循环中，有时候要等到下午才意识到。”
喻文州皱起好看的眉头：“你放弃了吗？”
空气不再那么热，但是蝉鸣还焦灼，喻文州舀起一勺酸奶，晶莹的半固体口感醇厚绵长。王杰希的额头有汗，于是找了一个阴凉位置，不慌不忙的招呼喻文州来坐。“放弃是不会放弃的，但要从长计议。”王杰希耸肩，抬头看屋檐外的方正蓝天；喻文州也坐下，带着点狡黠眨眼：“不如和我说说情况，两个的脑袋总比一个好用。”
赛场下的喻文州双商都高，永远恰到好处的保持在王杰希尚可接受的安全范围内，一步步迫近边缘，不会过分施压，也不会停滞不前。经历循环使王杰希对喻文州的私下了解更为深刻，他曾不断改变事件，也因此得到喻文州更充分细节的反应。比方说喻文州喜欢在面对面站立说话时微微踮脚，制造几乎等高的错觉；又或者喻文州会在经过广场时买一把小米，把王杰希推到鸽群间，自己则远远捕捉鸽群四起的光景。
“第一次的时候我们在医院待了一天。中午那起车祸，你知道的，不知情的情况下我没能躲过。而你因为没有系安全带，撞伤了胳膊。”王杰希开始回忆。
第一次可以说是灾难。机场高速上的五连追尾，也包括王杰希和喻文州所在的这辆。王杰希因为驾驶位的安全气囊平安无事，而喻文州则没那么幸运，关节直直撞到碎玻璃，被划得血肉模糊。
王杰希被卡在车群里，焦躁但无能为力；喻文州从苍白的脸上硬挤出一抹笑，安慰他：“没事，就是表皮划伤了，先去医院看看吧。”
——如果重新再来一次的话。
王杰希在手术室外这样想。也许这就是循环的导火索，却不是循环的终止符。
第二次王杰希凭借记忆躲过追尾，但他仍对喻文州心怀愧疚，这种愧疚从上一任转移到下一任，因此王杰希主动提出带喻文州四处走走。“我知道一家正宗的烤鸭店。”喻文州稍加犹豫，不到十分钟的时间，他飞快的放置好行李，重新钻进车厢。
也许是后海的暧昧因子作祟，也许是王杰希过于殷切的照料，喻文州把告白的话遗落于晚风中，急情却不失礼貌的牵住王杰希的衣角。
“王杰希，我中意你。”
王杰希窘迫的沉默，然后利落拒绝。“不好意思，我从来没有过这种考虑。”
他务实，冷静，对仓促的表白一笑置之。
“我很欣赏你，但是欣赏不是爱情。今晚的事会被我遗忘。喻队，我们还是赛场上的对手，赛场下的朋友。”
街巷里的灯火晦暗，王杰希看不清喻文州的表情，但那绝不是笑。可他不甚在意。感情总会过去的，如砂石终将落定形成陆地和山岭。
喻文州松开衣角，声音放得很轻：“要是能重来一次就好了。”
……
柳荫茂盛，王杰希和喻文州在伞盖下分析；老酸奶被吃光，两个白瓷瓶搁一处放在岩石上，异常登对。
喻文州忽然打断：“等等…王杰希，你从来没有答应过我的告白？”
“没有。怎么了？”王杰希不解其意。喻文州忽然笑了，笑容有些无可奈何。随后他叹了一口气，极深极重。“看来你是真的不喜欢我，不然怎么连个机会都不给。”
“别用苦肉计。”
喻文州这才抬头，半真半假的装作可惜。“说不定就是因为你不答应，我每次都想，要是能够重新再来就好了，才会出现这个循环。”
“索性就答应我吧。”喻文州以手掌覆盖王杰希的膝盖，掌心有比空气更灼热的温度，仿佛发烧的浪潮难以衰退。“就算不好用，你也只是牺牲一个夜晚，这笔交易不亏的。”
喻文州用温柔的嗓音蛊惑王杰希，引诱他说好。他对过去这些循环里失败的自己别无遗憾，甚至感到骄傲——他们都曾尝试，曾努力，像一个高歌赴死的义士。
但是喻文州不打算赴死，不仅不能牺牲，还要将爱情这把刀切入王杰希的腹，剖开理智的外衣，将他雕磨出温情的模样来。
王杰希没说同意，也没说拒绝，他安静的起身，拍掉八分裤的尘土，遥望远处的夕阳。
“今天又快结束了。吃晚饭吗？我带你去。”
喻文州说不要，难为他有一次主观人格，就任性一回，和王杰希共同看落日余晖。王杰希略思考，把他领到东景缘寺庙对面的Gathered Sky。
“躺下吧。”
小房间内只有一张床，因此王杰希简短的话着实让喻文州有些蠢蠢欲动。他又看到正方形的天窗，从天窗向外看，橘红色的光线延伸到地平线尽头。
于是喻文州脱下运动鞋直躺，平静的享受天光变换，同时庆幸自己穿了合体的短袜；转念又好笑，也许王杰希对这套行头比他还要熟悉了。王杰希也躺平。此刻他双眼的瑕疵并不明显，微小的差别可以忽略，或者当做真品的印记，总有些令人津津乐道的刻痕。
“王杰希，我可以向你索个吻吗？”
喻文州打破沉默，平心而论时光浪漫，可堪静止，他这一声特别破坏气氛。喻文州遣词造句：“你给我一个吻，我此行无憾，一定不再想重来的事。”
哪怕王杰希不同意，喻文州也不会再想重头再来了。他不忍心那么好的王杰希因为一点执念困在循环中，和每一任自己谈情不说爱。也许早该放下的。
出乎意料的，王杰希同意了，他转过头来凑近，亲吻喻文州的额头。喻文州咬着唇，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叹息，但是颤抖的手指昭然揭示了他的欣喜和绝望。
此刻应死！
他生出这样的感慨，仿佛穿越了许多荒诞的中世纪时光，从心底对拜倒在石榴裙下的英雄大帝生出惺惺相惜的怜悯。美人关不是最难过，心上人这关才难。
忽然听到王杰希在耳边悠悠叹息。“我不是没有动心。”
接下来的话，王杰希没有继续说，可喻文州隐约清明，他忽然明白王杰希的苦心。
“如果。”喻文州整理思路，尽量让语气缓慢而坚定：“如果明天我联系到循环外的王杰希，但他不是你，我不会告诉他这段故事。让这段故事仅成为故事。”
“但是如果你可以离开这里，请你告诉我，一定要告诉我。”
“我不会期望重来，这一刻死而无憾。”
天窗已经黯淡无光，床铺处在白昼与黑夜的交际线保持微妙的平衡。喻文州拥抱王杰希，他们彼此额头相抵，呼吸交错。
“每一任的我都会替我来爱你，每一天的你也会被我所爱。这不是死循环，我更愿意称它为永恒。”
王杰希用吻来回应。他牵动起浑身的力道，全神贯注的看黑暗里的喻文州，翕动嘴唇。
是的，我也爱你。
End.
